坎贝尔在其神话学著作《千面英雄》中,总结了西方神话中典型的英雄历程,并将之总结为“英雄之旅”,象征着人类精神的蜕变之路上的主要历程。
每一个人的心灵意识都是一个正走在路上的“英雄”。英雄之旅即个体意识的“觉醒”之旅——逐渐认识自我、寻找自我的意义、最终看到自我与他人及宇宙的整体性。
“英雄的行为是不断破坏当下既成的事物。这个循环的过程不断运转,神话的终点便放在成长的层面。转动、流动才是生活之神的特质,而不是固执的沉重。”
——《千面英雄》
所有英雄,都是“同一个人”
英雄之旅模型的 三大部分为:启程、启蒙和归来。
一共包括 17个阶段,这17个阶段被后来的研究者和使用者简化成了 12个阶段,也成为了目前最为常见的解说英雄之旅的版本,但下文将以最初的17阶段版本来展开诠释。
▲启程、启蒙、归来——英雄之旅的核心模式被漫威不断借鉴,打造出形形色色的超级英雄。
约瑟夫·坎贝尔提出一个理论:各类神话故事中的英雄主角,尽管背景、个性、历程都各不相同,但实质上都是同样的一个人。不论怎么变化,英雄的故事总是一段旅程。
英雄会离开舒适平淡的日常环境,到充满挑战的陌生世界去完成梦想。这段旅程可以是一场外部游历,比如说去一个明确的地点,像是迷宫、森林洞穴、陌生的城市或者国家;也可以是一场内心蜕变,在头脑、内心、精神领域里展开。
这就是“英雄之旅”。
▲乔治·卢卡斯说:“我为《星球大战》写过很多草稿,后来无意中看到了《千面英雄》。我第一次真正开始有了焦点。
第一部分、启程
英雄之旅的第一部分,叫做启程。这个部分包括5个阶段,分别是:
历险的召唤
拒绝召唤
超自然的援助
跨越第一个阈限
(阈限:日常世界和冒险世界的交界)
鲸鱼之腹
“历险的召唤”
启程的第一个小阶段叫做 “历险的召唤”。
故事都是这样开始的:英雄在平常的世界里生活着,突然之间,一个失误、一个完全出于偶然的事件揭开了一个未知的世界,英雄和他还不太了解的力量之间发生了某种关系。
这个失误可以被看成是命运的开端、催化剂、导火索或者是触发器。
“拒绝召唤”
面对冒险的召唤,身处日常世界的人被一个突发事件打扰,大多数人一开始都会拒绝接受这种现实,这时英雄之旅就会进入 “拒绝召唤”的阶段。
故事里的很多英雄都得拿鞭子抽、拿话哄、拿东西诱惑,甚至被人用棒子敲晕,才会开始他的冒险,因为踏上冒险的旅程要赌上自己的名声、已经拥有的一切,甚至是性命。
但也不尽然,如果冒险能够让自己脱离现在的悲惨生活和境遇,英雄虽然怀有疑虑和强烈的不确定感,还是会欣然上路。
“超自然的援助”
当英雄面对前方的未知,还没有为踏上旅程做好准备的时候,导师的角色就会出现, 帮助英雄完成从内心到外在的准备工作,包括保护、引导和训练,甚至是赠送魔法礼物,让英雄获得知识、自信和必要的武器,用来克服恐惧,开始冒险。最重要的是,导师会在英雄拒绝召唤的时候,在他的屁股上踢上一脚,直接把他送上征途。坎贝尔把这个阶段称为 “超自然的援助”。
是不是也曾经有人为你指点迷津,在你的屁股上踢上一脚,把你推上舞台,甚至陪伴你直到今天?这些导师正是你人生旅途中不可或缺的贵人,请加倍珍惜。
“跨越第一个阈限”
好不容易踏上旅程的英雄接下来要进入的阶段,是“跨越第一个阈限”。阈限,就是日常世界和冒险世界的交界。
这个阶段往往有两层含义,它既代表着物理世界的交界,也代表着英雄精神层面的变化, 英雄开始觉醒,并发现真我和使命。
比如电影《阿凡达》中的主角杰克在潘多拉星球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没走几步,就碰到了凶猛的野兽,这些野兽动作敏捷、凶猛无比,体型大约是地球上动物的4倍,杰克被追得仓皇逃窜,他逃入了一片森林,那里充满了各种黑暗、未知和危险。 这片森林就是杰克要跨越的阈限,而野兽就是这个边界的护卫。
坎贝尔告诉我们, 护卫是一种陌生、古怪又亲密的力量,会对英雄产生巨大的危险,但是同时也会促进英雄的成长。杰克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迅速找回了自己的勇气和机智,他用自己的经验和策略顺利战胜了野兽,这标志着 英雄对冒险全心全意,无所保留地开展行动,也表明他在通过所有矛盾的对立面,与旧的自我决裂,然后把那些更加接近永恒的东西保留下来。
“鲸鱼之腹”
跨越第一个阈限之后,英雄就进入了“鲸鱼之腹”,它象征着重生之地。这是英雄之旅第一部分启程的最后一个阶段,英雄必须除去旧的自我,才能进入到新的世界。
神话和故事当中还有很多其他的比喻可以代表重生之地,比如说庙宇、神殿、棺材等等。身处这些场景中的英雄会经历蜕变,就像蛇,必须要蜕掉它的皮,才能成长。
在这些象征性的场景中, 英雄克服了恐惧和压抑的杰克,兴奋地在冒险的领域奔跑,这里即是英雄的重生之地。
以上的5个阶段组成了英雄之旅的第一部分, 启程。在这个部分, 最重要的是能够在纷繁复杂的环境和信息中,倾听并追随自己的内心,辨认出真正属于你的召唤,然后勇敢地踏出改变的第一步。
第二部分、启蒙
英雄之旅的第二个部分,叫做启蒙。这也是英雄之旅里最重头戏的部分。这个部分包括6个阶段,分别是:
考验之路
遇到女神
妖妇的诱惑
与天父重新和好
奉若神明
最终的恩赐
跨越了第一道阈限,经过了最黑暗的鲸鱼之腹,英雄就真正进入了变幻不定、难以琢磨的冒险世界。在这里,他必须要经受住一系列的考验,这也是所有故事和冒险当中最受人喜爱的部分。
“考验之路”
进入“考验之路”,是英雄之旅第二部分的第一个阶段,这个阶段意味着漫长危险旅程的开始,恶龙必须被杀死,英雄必须一次又一次地通过艰难的障碍。在这个阶段,英雄会获得许多初步的胜利,感到从未体验过的狂喜。
“遇到女神”
当英雄经过了考验之路,接下来他将会“遇到女神”。女神代表着世界上任何充满诱惑、带来快乐的事物,她是 完美的化身,是 灵魂的保证。凯旋归来的英雄能否与女神完婚,往往是故事的关键阶段,也是英雄所追求的天赐之福。在神话学的象征语言里, 女神也代表英雄所能知晓的全部秘密。
当然,遇到女神也是对英雄的另一种考验,考验他是否具有赢得爱的能力以及接受命运之爱的能力。
“妖妇的诱惑”
英雄之旅启蒙部分的第三个阶段是 “妖妇的诱惑”。妖妇的诱惑代表着人性当中很多没有解决的问题,比如说贪婪、爱出风头、骄傲、自我防御等等,这些都代表了英雄天性当中存在的问题。
可能开始他没有意识到或者是不承认,但是当他突然觉察到或者被迫注意到自己存在的问题的时候,常常会感到对这些缺陷的强烈不满和厌恶。
如果在这个阶段,英雄能够超越自己天性上的缺陷,摆脱和拒绝这些缺陷所带来的诱惑,那么就能进入冒险之旅的另外一个境界。
“与天父重新和好”
启蒙部分的第四个阶段叫做“与天父重新和好”,这标志着英雄的成长。
英雄不仅需要田园牧歌式的女神的怀抱,更要开始学会面对成熟和复杂的世界,从精神层面上来看,就进入了父亲所擅长的范畴。
因为坎贝尔受到了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影响,之前遇到女神的阶段,还暗含了一层与父亲争夺宇宙控制权、取代自己父亲的含义,所以在这个阶段,通过与父亲这个角色的和解,英雄就会进入更广阔的世界。
女神代表着善与恶,父亲则代表着竞争、对抗、控制和更加强烈的复杂性。父亲的力量可以有效 清除掉英雄所有孩子气的执着,帮助英雄公正地使用权力,不会被自我偏好、怨恨等等潜意识的动机所左右。它甚至能帮助英雄得到重生,自己成长为父亲,也可以开始发挥启蒙者和导师的作用。
英雄已经可以从简单地分辨善与恶,提升到能够了解和体验更广阔的宇宙法则。在这个阶段,英雄学会了消除掉自己不切实际的希望以及对于冒险的恐惧,他能够平和地理解这个世界给他的启示。
其实, 在每个个体的成长过程中,能否理解所有生命的必然,坦然承受所有考验的痛苦,正是一个人真正成熟的标志。
“奉若神明”(观照内在的神)
英雄之旅启蒙部分的第五个阶段叫做“奉若神明”,也可以称为“观照内在之神”。神明代表着英雄超越自己的无知所造成的恐惧,从而达到的一种神圣状态。
在这个阶段,英雄通过历险释放了自己的潜力,他不再会被痛苦和快乐所包围,而是包容着痛苦与快乐,变得极其平和沉静。这个阶段也标志着英雄历险磨难的结束,所有的阻碍都消失了, 英雄获得了新的智慧,也获得了另一个提升,那就是他不再是只顾及自己,而是更多地考虑献身于他所处的社群整体。
英雄在“奉若神明”这个阶段会产生顿悟,自己过去的那些痛苦、沮丧和失望要获得解脱, 秘密就在自己的内心,只是他过去从来没有发现,也没有利用。
“最后的恩赐”
英雄之旅启蒙部分的第六个阶段叫做“最后的恩赐”。在经过了旅途当中的所有磨难之后,英雄劫后余生,这时候,他会得到最后的恩赐,要在此刻品尝胜利的喜悦。
英雄获得了他要寻找的东西或者是他所需要的东西,可以是财宝、秘密、自信、命运、能力等等。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冒险的旅程之后,英雄会获得新的能量、新的认识、新的洞察力。 自我觉醒会让英雄看清自己,看明白自己在万事万物当中的位置。他们会获得一种顿悟,让自己的知觉更加敏锐,让自己的生命更有意义。如同《西游记》中师徒四人经过九九八十一难取得的真经,《霍比特人》中的比尔博·巴金斯经过历险获得自信,这些都是最后的恩赐。
以上的6个阶段,组成了英雄之旅的第二部分: 启蒙。
在这个部分,对于每一个人最有价值的启示是,一切艰难、诱惑、恐惧都如同烈火冶金——虚假短暂的会被烧尽,留下的是烁烁真金,这是深藏于每个人内心深处的,却一直被忽视的“秘密与宝藏”。只不过,经过十足的精炼与打磨,它已闪闪发光。
第三部分:归来
英雄之旅的第三个部分,叫做归来。这个部分包括6个阶段,分别是:
拒绝回归
借助魔法逃脱
来自外界的解救
跨越归来的阈限
两个世界的主宰
生活的自由
当英雄完成了自己的冒险之旅,他需要带着能够改变生命和世界的战利品回归,因为他所得到的宝藏能够复兴社群、国家、地球或者是宇宙。
“拒绝回归”
但是,英雄常常拒绝承担这个责任,于是,英雄之旅就进入了“拒绝回归”这个阶段。
就像佛陀在悟道之后,曾经怀疑自己的成佛之道是否能够被传播,而很多圣人神仙也常常会在自己得道之后飞升。在神话和传说当中,确实有许多英雄角色选择了永远居住在长生不老的极乐岛上。如果英雄要返回原本的世界,那么就标志着他要再次投身去冒险。
“借助魔法的逃脱”、“来自外界的解救”
得到宝藏的英雄已经进入了一种舒适的停滞期,如果他要返回,就必须再次拿出勇气, 冲破停滞状态,这就需要他们借助于内在的决心或者是外部的力量。这就是第三部分的另外两个阶段,“借助魔法的逃脱”以及“来自外界的解救”。
无论是超自然的力量,还是来自正常世界的召唤,都会把英雄从舒适的停滞期当中拽出来,去继续完成他的使命。
“跨越归来的阈限”
接下来,英雄之旅会进入下一个阶段,“跨越归来的阈限”,这也是整个冒险历程的最后关键时刻,英雄要从冒险世界回到正常世界,他要再次跨越阈限,才能返回。
英雄只有带着他所获得的宝藏再次回到正常世界,原来不完整的人格才能够变得完整,整个日常世界也才能得到改善和提升。
这个阶段是理解神话与象征符号的一个关键,也就是说, 两个世界其实是一体的,冒险世界其实是正常世界被遗忘掉的那个维度,对这个维度的探索正是英雄历险的意义所在。
坎贝尔说,并非每个人都有天命,只有那些深入到冒险世界,去接触命运,并且带着宝藏再次归来的英雄,才称得上担负着天命。
“两个世界的主宰”
归来后的英雄,会进入下一个阶段,“两个世界的主宰”。胜利归来的英雄能够自由跨越两个世界,这是一种主宰者的能力。英雄可以做到借助另一个世界来了解自己所在的这个世界。
这时候的英雄, 他不仅能看到自己的命运,还能看到人类的命运,同时他也会看到整个宇宙的命运。可以说,他窥见到了宇宙的本质。
“生活的自由”
现在,我终于带领着你来到了英雄之旅的最后一个阶段,“生活的自由”。在这个阶段,无论英雄是屠夫、骑士还是国王,他已经做到能够洞察一切,行动平静而自由,他不再为自己行为的结果忧心焦虑。
他会以从冒险的旅途当中所获得的永恒原则作为自己的核心,他能够把自己的行为和行为的结果交给上天来处置,这样他自己可以从束缚当中解脱出来,毫无牵挂地做自己必须做的事情。
这个阶段在神话当中的隐喻,就是 个人意识和宇宙意志得到了协调和统一,这种统一可以消除愚昧无知,让人们理解到无常与不朽之间的关系。
以上的6个阶段,就组成了英雄之旅的第三部分:归来。
这一部分给你的启示是:英雄之旅的终点并不是宝藏、财富和安逸,而是为了归来。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洞悉宇宙一体性的本质,达成个人意识与集体意识、宇宙意志之间的完美和谐与统一。
唯有在这种真实的一体性之中(而非某个极乐岛上),才有生命的真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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