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7日早上6点多，申军良醒了。
在外寻子15年，他睡眠一直不好。他听到闹铃响了，卫生间里传出动静，是申聪和他的俩弟弟醒了。他赶紧起床，洗了把脸，妻子已经在厨房忙活了，浓郁的饭香味在屋里弥漫……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让他有些恍惚，“是的，我没看错，我儿子申聪回家了！”
这个残破15年的家庭，因为申聪的回归，终于开启回归正常的“修补”之路。受近期短视频直播热度的影响，工作还没解决的申军良，有了“直播带货”的想法。
全家为申聪改吃米饭，他说“不用每顿都有汤”
一个月前，也就是2020年3月7日，申军良在广州见到了阔别15年的申聪。尽管警方提前为他做了心理疏导，重逢的这一刻，他跟妻子还是忍不住崩溃大哭……从不敢相信到每天睡醒都能看到大儿子，申军良心满意足。这一个月时间里，申军良回家了，成了家庭的常住人口，好消息也不断传来：申聪愿意回归原生家庭、领到课本上学问题解决、家里有了电视和沙发……
申军良起床便觉得胃不太舒服，看着三个儿子吃完饭后，他空着肚子满屋子找活儿干。他曾经用“家徒四壁”来形容这个家，外出寻子多年，他几乎不怎么回来。房东知道他的艰难，多年来没怎么涨房租，前年和去年，房东几次想卖房，却因照顾申军良打消了这个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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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军良几年来攒下的为了找孩子所花费的各种票据和寻子材料
这一个月时间里，申军良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这里：起了皮的屋门、被蹭坏的墙角、两张捡来的桌子……“真是有些对不住孩子”，他想着，住进来十多年，他甚至没为家里置办过一件东西。他原来唯一当成宝贝的，就是那摞寻人启事和那个装满寻人启事的行李箱。每次在广东找孩子，为了更有效率，他还打印了当地地图，每到一个地方就画个圈……想到这些，申军良打开了行李箱，翻出好几个版本的寻人启事，这是他为第九次去广州找孩子准备的。好在，他不用再一次拖着掉了轮子的行李箱到处跑了。
申聪回家了。一个月来，申聪经常跟两个弟弟打篮球、下棋，变得越来越爱说话了。他跟爸爸妈妈聊天，跟两个弟弟聊天，有时候能聊到晚上11点。申聪的“失而复得”，给这个家带来了生机。
因为在南方生活了多年，申聪更习惯了喝汤，申军良妻子特意煲的鸡汤。
申军良家的厨房
早上10点多，厨房里传来切菜声，申军良的妻子开始做午饭，她蒸上米饭，从冰箱里拿出俩琵琶腿，准备做个汤。申聪爱吃菜，她就炒了油菜和菜花，想着如果不够吃，再做个西红柿炒鸡蛋。大儿子的回归，是这个原本沉默寡言的妈妈最大的慰藉。担心儿子在北方水土不服，她开始研究南方的菜谱，米饭蒸得也越来越“漂亮”。
全家人是为了申聪改吃米饭的。那以后几乎顿顿都有汤，丰盛得让申聪都直呼“不用每顿都有汤”，但她还是默默做着。申聪说想吃米粉，申军良便在小吃街上四处打听，买回来了米粉和河粉，但他却不知是啥原因，做不出申聪说的“南方的味道”。
几天前，申聪支支吾吾地说，自己实在喝不惯家里的水。“原来真的有水土不服”，申军良有些自责，没能提前替孩子想到，也心疼孩子受了苦，他赶紧从楼下买了桶装矿泉水。
虽然现在家里的经济条件并不宽裕，但申军良还是想尽可能地满足申聪的愿望，让儿子过得踏实、舒心。
从不翻看申聪手机，出门跟他分开走
这一个月里，申聪一直跟养父母家保持着联系，这些申军良看在眼里。他欣喜申聪的回归选择，也尊重他与此前家庭的联系，他从不翻看儿子手机，也不问他们之间说了些什么。申军良也知道，15年，从咿呀学语的婴孩成长到意气风发的少年，申聪跟养父母家庭同样也有割舍不掉的养育之情。申军良觉得自己只管为孩子付出就够了，相信懂事的儿子能明白。
回济南找个好学校，是他见面时答应申聪的。最近，申聪的学校敲定了，让申军良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考虑到南北方教育的种种差异，他在询问申聪的意见并慎重斟酌后，决定让孩子从初二年级开始读起。虽然此前学习成绩一般，但申聪非常努力。再过几个月就是生物、地理的统考了，短时间内要把8本书“啃”透，申聪要花大力气。他每天早上6点多起床，一直学习到晚上11点多。
几天前，一个北京的好心人给申军良家送来了一台65寸的电视和一个多功能沙发，因为申聪学习紧张，他们全家还没来得及坐一起看会儿电视。
客厅的角落里还放着一个新篮球，那是申军良为申聪买的，想着以后能一起锻炼身体。几天前，申军良到书店给申聪买了几本书，其中一本是《老人与海》。申聪每天都会翻看，这些励志的书本里，饱含了一个父亲对孩子的期待。
这一个月时间里，因为学习忙，申聪很少下楼。为了最大程度地保护他，出门时，申军良跟他分开走，有时还会叫上一个儿子出来“打马虎眼”。济南的春天很美，申军良也迫切地想等到所有事情告一段落，他跟孩子都能喘口气，到济南的各个景点走一走，呼吸自由的空气。
线上求职没成功，想尝试直播带货
申军良每天发愁的，还是他的工作问题。3月18日，申聪跟他回到济南，媒体争相报道的同时，也都替他发出了在线简历。线上找工作几天后，申军良考虑到身背的50万元外债和三个儿子的生活负担，转变了思路，有了创业或加盟经商的想法。他想着等待时机，靠双手养活这一家人。
找回申聪一个月了，申军良手机的电话和信息依旧不断，他没有拒绝媒体的采访，也乐意把申聪回家后的故事不厌其烦地讲给每个关心他的人听。同时，不断有人上门来访，当申军良在客厅里接受采访时，申聪就安静地在屋里上网课。申军良告诉申聪，15年来，为了找寻他，自己受过全国多家媒体的帮助，现在他顺利回家了，自己不能忘了这份“恩情”。但申军良也答应过他，保护好他，不见任何记者。这一点，申军良更是步步谨慎，这是他的底线。
申军良没算过这一个月来三个孩子的花销。申聪口腔溃疡，前后买药花了两百多元；申聪用不惯肥皂，去超市买沐浴露，加上其他生活用品，这一趟回来也花了两百多。他不敢算还有多少钱，但他知道他的钱马上要花光了。
7日晚上要进行直播，申军良对直播设备有点好奇。
“是不是受疫情影响，各个企业都不招人了？是不是他们觉得我找孩子那么多年，脱离社会了？”申军良这几天没白没黑地想这些事，不过有家媒体向他抛出了橄榄枝，让他在抖音直播讲述15年的故事，他想了想答应了。他确实不懂短视频，如果能把自己的经历分享给其他寻子的父母，这也算是好事。申军良看着家里的补光灯，冒出了一个想法：“好多网友说让我直播带货，卖卖咱山东的特产，如果有合适的机会和产品，不然我也试试？”但他又说，产品一定要质量过关，不能坑了这么多信任他的人。
傍晚，天色渐渐暗下来，妻子又在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一大盆热气腾腾的馒头刚被端上桌。烟火缭绕背后，申军良出神地望着窗外，儿子都回来了，困难一点点解决吧。他比原来更迫切地找工作了，他希望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
新时报记者:薛冬
摄影:郭尧
摄像:郭尧
剪辑:韩明霞
编辑: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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