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八一电影制片厂拍摄的《百团大战》(2015)是纪念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一部献礼片,在公映的当年,这部根正苗红的“主旋律”影片在有限的排片之下享受到了组织的包场待遇,也堪称是中国电影的一道独特风景。
这种“被扶持”的票房成绩实际是有代价的,由于影迷对“非市场行为”的反感,电影遭遇了低分问候。豆瓣4.9分是一个离电影及格线及国产电影及格线均差很远的分数,以往在此左右浮动的,基本都是些不堪入目的烂片。
虽说豆瓣评分不能被视为对于一部电影盖棺定论的唯一依据(因为有不少片好分低、片烂分高的例子),但它确实在口碑界有相当的标尺价值。
这场破袭战在搬上银幕后仅收获如此分数,当然是件憾事,毕竟在对这部实际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电影的评价上,打分者是有“矫枉过正”的嫌疑的。
首先看开场,《百团大战》完全可以直接给主要人物来上一段宛如陈佩斯在小品《主角与配角》中强调过的亮相式的特写,但它没有这样做。电影把镜头移交给了战役同年(1940)最壮烈的一幕,即国民革命军陆军第三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张自忠在枣宜会战中的殉国,以正面战场的牺牲来烘托抗战局面的举步维艰。
如果《百团大战》要走一个“旧史观”的路子,那必然是要以3月份汪兆铭在南京建立伪国民政府来开篇的,但它还是没有这样做。可见这部抗战片真是在拍抗战,而不是借着拍抗战来拍“内斗”,无论其后面质量如何,仅此格局便是足以及格的!
在这部电影里,所有八路军官兵的军帽上都没有遗漏那颗帽徽,这是非常尊重历史实情的细节。在以往的同类型影视剧里,帽徽问题基本都是处理错了,且不是无意出错,而是有意出错。
这个有意用一个字概况就是“怂”,用两个字概况就是“无知”,前者与后者互为因果。
无知者总觉得自己是懂历史的,因为懂历史,所以更明白尊重历史的现实风险,所以“谨慎”处理一切。然而他们实际上还是不懂历史,不仅不懂历史,连现实也解读不透,永远处在时代开化的步伐之后,沾沾自喜,抖小鸡贼,从未紧跟,一直掉队。等他自己落到队尾,想的不是大踏步追上来,而是勒令排头兵停下往回走。
我想说的是,后进者落伍也就罢了,关键是还老有人听他们的,加入他们的行列。
你去看《太行山上》(2005),八路军的帽徽是没有的,你去看《亮剑》(2005)与《历史的天空》(2004),八路军的帽徽也是没有的,但你去看《夜袭》(2007),它就是有帽徽的。一部献礼片让“青天白日”在青天白日下现行,就如同任正非讲“不用华为手机不代表不爱国”一样,对公共意识最能起到正面的推动效用。
百团大战的总指挥是八路军的副总指挥彭德怀,他的军衔(陆军中将)是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授予的。在电影里,日军高级将领开会时,提到彭老总是连着军衔一块叫的,这种细节虽对主线无要紧,但补得越多,电影的质感也就越浑厚。
在电影中,性格互补的彭德怀与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有多次对话,其中一次他告诉那位黄埔一期的毕业生,“你我站在这,不是为求自己的生存,而是为之大众,救他们于水火。姚家峪的事情你也看见了,‘三光’,说没就没了,说不定很快整个中国就没了”。
等左权去做方案的时候,彭又叫住左,问他要了一根皮带——“鬼子屠村,气得我把腰带给绷断了,能帮我找一个吗?”这种鲜活的设计同样无关主线,但它让三军统帅有血有肉了起来,至少是比着之前的那些“正面典型”,人物多了一道人性的弧光。
副参谋长在战役开始前考虑的“兵力问题”“装备问题”“伤亡问题”和“报复问题”,都是“打”必然会带来的问题,归结就是“根据地的存亡问题”,这些问题在当时很现实,在现在来看却涉及到了一个“合法性问题”。
是副总指挥那句“如果不打,就会亡国灭种”一下子解决了上述问题,可后人一定要全面了解这位纯正的革命军人的未来遭遇,才能真正理解他在历史当时做决定的难度与担负。
阵线的另一边,电影设置了蒋中正与林森的一处同框。花白胡子的政府主席是一个绝对正面的抗争形象,而委员长则至少是中性的。看上去最“黑”的一处,也不过是对着战报喃喃自语道——“一百个团!”
这看上去也没有真的在“黑”。
《百团大战》里还有个关于“授旗”与“护旗”的对话,某种程度上,它可以解决一些在今日再度被认为是问题的问题。
副总指挥:旗手的指责是什么?
八路军战士:人在、旗在!
副参谋长:人不在,旗也要在。
八路军战士:人不在、旗也在!
副总指挥:旗帜是指引胜利的方向。
当然了,它的旗帜没找对,只是一面普通的红旗。历史上,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军旗的外形,就像所有国民革命军的军旗一样,只是表番号的汉字不同罢了。
如果《百团大战》的旗在当时就找对了,也许它在豆瓣上的分数还能再高一点。
作者:专栏作家,公众号“鲁舒天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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